查看原文
其他

知青 | 张亦峥:少年诗酒如浮云

张亦峥 新三届 2019-06-25

  

作者简介

张亦峥 ,1950年代初期生于北京。1960年代后期赴山西、黑龙江插队。1970年代末期开始小说写作,两三年止。1980年代初期从事新闻出版工作。参与两本省刊和两本国家期刊的创刊、策划、采编及终审工作。现退休。


原题

我的知青50年祭之

阿鼎




作者 | 张亦峥


 

1971年,我家住的那所特有名的大学已经没了。大学的大人好像都去了江西还是什么地方,院子里剩下的差不多都是孩子。和我同龄的孩子都在他们各自的内蒙古、吉林、云南、黑龙江、山西、陕西之类的什么地方与天奋斗呢。而我,对奋斗天生就有点儿抵触,何况,你小崽子一个斗得过天吗?要是真斗得过,你还不是又要去找别的什么玩意儿去斗斗吗?斗来斗去,啥时候才能安稳呢?


所以,有机会我总会蹿出我插队的村子,没机会就创造机会,同龄的没人陪我玩儿,因为他们差不多都还想着怎么好好表现,离开他们的村子或者农场呢,我就跟比我小的孩子玩儿。一开始主要是桥牌、抽烟、喝酒、吹牛;后来,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发现了还有比这些玩意儿还要高尚的玩法儿。


那天,我们又聚集在纯纯家。纯纯的父亲早年是台大的教授,一个极和气极渊博的学者,沈阳人,说话的声音就跟敲响大钟寺的永乐大钟一样,宏亮而震颤。他喜欢和我们聊天,什么都聊。我就不明白,这么好的一个人,大学干吗要把他调出去。调出去也好,省得在大学当反动学术权威,没黑没白地斗来斗去。他整天在家,好像他此时的存在,就是为了陪我们聊天。


就在这天,我发现聚会的伙伴们多了一个,黑乎乎,胖墩墩,戴个眼镜,不爱说话,更不爱笑的家伙。因为,聚在这里的孩子,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,个个能吹能侃,个个能抽能喝,而纯纯也没有把他给我做详细介绍,只说他是阿鼎。所以,我几乎忽略了他的存在。


时间长了,我才注意到他对这间大沙龙里的任何人似乎都不屑一顾,根本就不想知道他们都是谁,都有什么来历。他进来以后,常做的动作就是从衣兜里摸出包烟,有时是中华,有时是凤凰、大前门,反正都是比较贵的香烟,撕开烟盒,把香烟倒在桌子上,让屋子里的人各自取了吸。然后,他把自己放在唯一的羊皮转椅里。纯纯爸在的时候,那是纯纯爸的专座,这是为了他坐在那里,可以转动,方便关注听他开讲的我们。纯纯爸要是不在,坐在那里的就是他。点上一支烟,不动声色地吸,有时,还没吸完就把烟头接在另一支香烟上。尽管周围是高声大嗓的说笑,是尖锐轻飘的口琴和杂乱无章的吉他演奏,是巨大的枣木棋子敲击棋盘发出的放荡而嚣张的声响。尽管人来人往,然而好像他从不需要对他们表示任何礼貌。


所以,有很长时间,即使那转椅空着,也没人去坐,谁他妈知道这四眼什么时候来呢?有时,人们忘记了,坐在那转椅上悠哉游哉地转呢,见他来了,马上站起来,那表情就好像是偷了他的东西,正好让他抓住了一样。他连一声客气话都不说,就坐上去,心安理得。


有一次,张放来了。张放虽说是国关的,不是我们院儿的,但这些小哥们儿都知道,张放是我老大(我就是跟他一块去绛县插队的),所以,一直都敬着他。有一次,我一小哥们儿,在外面跟人茬架,开练之前往往要盘道,对方竟然问他:你认识张放吗?我那小哥们儿当即回了句:我操!张放正在我家和我哥喝酒呢。你要不要来喝两口?对方那个小子立刻软塌了,说,还是我请,地儿你挑。我那小兄弟一副老大的派头:请什么请,都是哥们弟兄。以后,有事说话。双方又屁事儿都没了。那年头,这帮孩子就这么玩儿。


还是言归正传吧。我把这古怪的家伙指给张放。看了一会儿,张放小声说,这小子有点冷血,可这种人要是处好了更仗义。他爹谁?家里也有事儿吧?我说,这屋里满打满算,没事的就桌子板凳。活物没事能往这屋里凑?还得冒着小脚侦缉队发现报告片警的危险。你知道刚建国时期的初中国文课本吗?都是他爹编的。汉语权威著名教授,运动之初就给废了。


张放说,难怪,小子年纪不大,有大家子气。我说,顶多16岁。张放就笑嘻嘻过去跟他说,小哥们儿,随随便便弄出点动静多好,下棋还是敲牌?


阿鼎很傲慢,从嘴里吐出烟蒂,冷冷地笑:没意思。


张放说:什么没意思?下棋、敲牌,还是我。


阿鼎这才抬起头,呵呵笑,说都没意思。


张放到底是大家出身,涵养自是多出许多。还是挂着笑,说,要不咱们聊点什么?你瞧他们玩得多开心。


他们?阿鼎瞥了一眼那些吆三喝四的人们,带着一脸的嘲弄:那些小混蛋屁都不懂,醉生梦死,行尸走肉罢了。


张放立马抓住了这个时机:说得好。世人皆醉,唯你独醒,世人皆浊,唯你独清。


阿鼎好像没有想到还会有人能说出这样的话,便正眼看了张放,声音缓和了许多。问这话谁说的。张放说,不是楚子遇渔父长叹,世人皆浊,唯我独清,世人皆醉,唯我独醒吗?说完把桌上的棋墩摆好,说玩吗?


阿鼎没说话,却抓起一把黑色的云子。两三个小时内,那些人都放下自己玩的,围在他们身边观战。阿鼎终于站起来,说了许多话:我没救了。这块棋很难活了,就是救过来,也得不偿失。因为在我求活的过程中必然会成全你;所以,就是放弃这块也是输。你是时时占得先机,总比我快一步。这是因为你比我看得更深,更远。你是赢在眼光,你的路子就是先下手为强啊。


从此,阿鼎随和了许多,也愿意跟大家说话、打牌了。更显著的是,他退出了那只转椅的使用权,谁想坐谁就坐。

 

有一天,屋子里就纯纯一个,清静的很,反倒让人感觉不舒服。他趴在写字台上,写着什么,见我过来,有点难为情,说,我在用功。我拿过那个黑皮本子,嘴上说着,你个五年级的小学生,就要插队了,用屁功。眼睛却瞄了一眼本子上写的字,歪七扭八,哪叫字啊?可那却是首好诗。


我说,你还会写诗?还他妈七言律?你比你哥我还明白啊,我还真是走眼了。是你爸教的吧?纯纯说,哪儿的话呀,我自小不学无术,是我抄的,抄阿鼎的。说着把另一个黑皮大本递给我,说是阿鼎的“诗集”让我看。


正好,张放也来了,我俩便一首一首往下读,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读《唐诗三百首》,拿起来就放不下。这些诗无不有着严整的韵律,平仄已经很在意了。前半本慷慨激昂,不是怀古就是言志,后半本就有点伤春悲秋了,不是残月就是西风。要是单从对仗技巧说,已经不在是“树对草”“雨对风”“大陆对长空”“花红对柳绿”“杏白对桃红”了,句子里出现了许多“自对”“扇面对”和“流水对”了,越发的自然流畅,只是调子越来越低。


张放让我看《咏志》里的颔联:可堪满腔青春血,空溅残志少年人。说,这小子抱负不浅。你能不能和他一首,专攻他这一联?


我说,别看他小我三岁。有志不在年高,跟他比,我就是虚度三年,就剩下自知之明了。


张放说,你说的像是妄自菲薄,其实,心有不甘。


我说,就冲你钻我心眼里的理解,我还真给你露露峥嵘。要不,我白叫张亦峥了不是。


我一口气写了四首诗,其中四个颔联分别是:


谁道无处洒碧血,

必是有时伤春人。


题笔命诗墨凝血

触景踏歌声动人。


何处不洒青春血,

天涯多见沦落人。


几个男儿无热血,

三月春风少情人。


张放笑笑说,还是不如人家的气魄。我说,甘败下风。张放又说,你再看看《之二同韵》两联:天上宫阙多英魂,我欲飞临盗壮心。怎奈一双无力翼,不能半点成全人。他可不是你的多愁善感,是自叹空有报国之心呢,大胸怀大抱负,无怪人家不愿搭理咱们。


第二天,还是在纯纯家,我等来了阿鼎,我把写好的四个诗请他看,他那原本僵冷的脸上,浮出少有的笑容。他说,张放的待人接物让我佩服,你的诗写得真好。认识你们太晚了。我说,一点都不晚,你才十六岁,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,除了抽烟喝酒,偷鸡摸狗,别的啥也不会呢,你却能写出惊天动地的好诗来。他说,可别骂我,咱俩没仇吧?仿佛是我们瞬间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哥们儿。那时候,人和人真好,我的青春年华真好。


下午,阿鼎、纯纯和我,我们仨去了樱桃沟。这时正是阳春时节,正是游春饮酒的最佳时机。我们来到鹿岩精舍,半坡上有个小院,残垣断壁旁有个石桌,坐在那儿可以俯瞰樱桃沟全景。嶙峋多姿的怪石,清亮而叮咚作响的小溪穿过乱石,欢快地唱着流水的歌。而小溪两岸则是倒垂的柳丝,蒙蒙而黄绿的柳色中,掩映着粉白的山桃花、新绿的青竹和洁白如玉的木兰花。小石桥上,不时三几个游人说说笑笑走来。他们一过去,这里又是图画一样的静悄悄了。


我们把带来的一瓶二锅头,一包排叉,一包蒜肠在石桌上摆好。纯纯又拿出三个带来的玻璃杯。这点我们很在意,消遣似的喝酒就必须齐整,绝不能三个人轮着咬那酒瓶子口,不是怕不卫生,实在是粗俗不雅。坐在一个风景绝佳的所在,就该文质些,我们就是画中人,要配得上这如画的大好春光,锦秀山水。


这时候我们就是好几个世纪前的墨客,而不是无知的插队知青。所以,纯纯很小心地斟好三杯酒。三个人便心情舒畅地吃起酒来。阿鼎脸上也显出酒力使然的笑容。吃了一会儿,阿鼎便提议赋诗。纯纯就说,游春既是携了酒,岂可无诗,无诗则辜负了这大好春光。阿鼎便叫:将那笔来。在我看来,那时,我们完全彻底地把自己当成了《儒林外史》中的人物。所以,一言一笑都是王冕、杜少卿之流的模样,现在想来,竟可笑到当年也没人教,我们怎么就做得出。实在太佩服自己当年的想像力了。


纯纯又从包里拿出了笔墨纸砚,磨得墨浓,蘸得笔饱,就递给阿鼎。阿鼎接过却双手交我,说张兄先请。我推托许久,他又递与纯纯,纯纯笑道,小弟本是初学乍练,本不该狂妄操刀,无奈两位哥哥赏脸,不敢不从,一是就当笑料,再是有心引玉故抛砖。逐写道:


春风又入樱桃园,

新诗美酒自笑颜。

白鹿柳长愁无限,

精舍杏浅情有边。

举目休看竹林畔,

低头莫观花树间。

木兰正放蜂蝶伴,

笑杀等闲三少年。


我们看后齐称好诗好诗。阿鼎说,纯纯也能凑数了。纯纯就笑,说,我这是胡诌八扯,就算是抹了一首歪诗,还不是近朱者赤使然。两位哥哥就不要再笑煞小弟了。阿鼎把那笔与我,我说,我思维缓慢,待想好再做不迟,还是阿鼎你先来。那阿鼎便自题道:


雀噪莺啼是仲春,

有酒有诗有新人。

青丝垂下千层障,

红粉托出万点痕。

醉后渐觉愁容少,

醒来方知语意深。

少年应问天下事,

愿随东风出家门。


我们更是连声叫好。大家就饮尽了杯中酒。欲斟,酒尽。纯纯就说,两位哥哥少坐,我去沽些酒来。那坡下有个寺院,就是卧佛寺,寺里原是有个茶点铺的,卖些茶水熟食和烟酒。我没劝住,纯纯便飞快去了寺院。不多时,又擒回一瓶二锅头,也不作诗,只是频频碰杯。酒遂尽,皆醉卧于此。醒时月过中天,早无公共汽车,遂有说有笑徒步归去,至六郎庄时,东方既白。


此后,我们经常同去游春饮酒,每饮必有诗作,后来就越发的放肆,饮得兴起时,竟在各处名胜影壁大墙上胡乱涂抹,名曰题诗。好在那时,破四旧破得已是断壁残垣,早无人管理顾及,我等便每每连呼快意。


谷雨过后,我和张放该回山西插队的村子了。张放说,好久也没去登鹫峰了,就约了我们院儿的孩子阿鼎、纯纯、阿尤、阿炳和力俭,带上文房四宝、佳酿、菜蔬,去登鹫峰。


1971年谷雨后五天,我们七个人去登妙峰山的鹫峰。片子是力俭拍的,所以只有六个人


登上峰顶,脚下云烟缭绕,远处的城市、高压铁塔、树木、田野便渐渐隐没得渺无踪迹,真个浩浩淼淼,磅磅薄薄,好大个气势。身旁的几株古松,也不知生长于哪朝哪代,依然挺拔、威武、茂盛;一块块巨大的山石,横七竖八,重重叠叠,堆积在青松脚下。众人皆呼:此处绝佳所在,不可不饮,饮则不可无诗,遂席地而坐,摆上酒菜,吃将起来。最受青睐的竟是干豆腐丝,都说清淡爽口,吃了个精光。


几巡酒后,张放说,酒不能白喝,唐有李白斗酒诗百篇,长安市上酒家眠,天子呼来不上船,自称臣是酒中仙。你们就不能也以诗助兴,以酒为诗,阿鼎为首,轮番为赋,谁若耍赖,罚他吃酒,还要去山下给众兄弟买那吃得精光的豆腐丝。众人齐声响应。并选《西江月》调。


阿鼎推辞不过,便独独立起,左擎杯,右执笔,茫然四顾,片刻间便在大青石上写道:谷雨后五天,海淀放堂、布衣、桃源、扶犁、草履、追雨、捉月(这是我们七个现取的七个酒名自称)在此少坐,饮得佳酿三斤许,不禁齐呼:此处极佳所在,不可无诗,遂选《西江月》为赋:


北国青山淡霭,

东方红日长烟。

鹫峰顶上七少年,

对景生情无限。


志存万里海岳,

躯捐千古人间。

为民尽抛满腔丹,

一片中华赤胆。


这词一出,胜过所有在此胡涂乱抹之作,于是大家纷纷向他敬酒。


阿鼎就说,你们说,不作者罚,我作了,干嘛这般欺我?


大家就笑,说不错不错,不作者罚,作者敬也,无论你是每人要吃一杯的。


阿鼎说,若是这样,下山时,你们不可丢我下去。


大家说,当然、当然,不会、不会。


阿鼎就说,若是这般我便饮了,何不痛痛快快大醉一场,况亲朋相聚今生几回,自是离多聚少,还不知何日再聚,叹罢便痛饮起来。


酒饮光,歇会儿,就准备下山了。不用说,各位也看出哪个是阿鼎了


此后,我们便回了山西,时常通信。我曾劝他,及早回头,如今已不是儒林外史的时代了,把那诗词歌赋扔了算了。他说:无论如何是不扔的,捡都捡不回,如何扔的?


不久,他们几个也去插队了。就在那鹫峰脚下的北安河,好像是阿尤还给我们寄来一首绝句:


城子山下是谁家?

忽然遍开杏树花。

若是春风又一过,

桃红胜过满天霞。

 

1978年,学校放暑假,我从东北回北京,正好在小泥湾酒馆对面的那所著名的大学里碰上阿鼎。我说,你先别告诉我你学的是什么?我知道你爹弄了一辈子文字。你学的一定是汉语,方向是古典文学。


他笑了,说,我到底还是听了你的话,扔了那些诗词歌赋,学的是经济。你呢?你学的是什么?


我说:汉语。


我们俩全都哈哈大笑。


就像我说米家山,明明是要进这个门,却偏偏进了那个门。我们都是。


他进了那所又挂上了牌子的大学。


那牌子上写着六个大字:中国人民大学。


他老子是那里著名教授。


他是那里优秀学生,也是绝无仅有。


张亦峥专栏

张亦峥:我的小泥湾酒馆

张亦峥:京城顽少50年的"羊汤一梦”

张亦峥:村里人都管我叫三先生

张亦峥:混在山西的我们仨

张亦峥:与往事干杯

张亦峥:我认识的天纵英姿的插队老兵

张亦峥:装蛋就是要付出装蛋的代价

张亦峥:猎狗再快跑不过逃命的狗

张亦峥:小学恩师奠定一世人品

 

文图由作者许可本号分享

表扬小号

就摁下识别二维码吧


山西知青

马小冈:跨越半世纪 重返杨家川

戈小丽:郭路生在杏花村

刘少奇之子刘源插队往事

何求:五十年祭哭健儿黄玉麟

周锤:北大子弟沈因立的决绝选择

 郝春和:我与1977年高考

马献时:一个黑五类子女的遭遇

齐每丰:保安堡,那难忘的歌

郭景兰:一个老三届的回忆与随想

吕飞飞:女生成了男生配鸳鸯打赌的对象

乔远生:名字被无意中改了,从此越走越远

王宗禹:村里的那些黑五类"贱民"们

王宗禹:我不相信因果,似乎也感到了天意

王宗禹:谷前堡纪事

朱志宏:我在木瓜会种瓜看瓜偷瓜

朱志宏:插队返城房东差点把我当小贼

朱志宏:木瓜农田基本建设逸事

张亦嵘:我养的一条狗名叫"契卡"

张亦嵘:那些日子不再有

张亦嵘:我被保送上大学

张亦嵘:另类地主与熏"料料"的老八路

张亦嵘:我搞包工奖励写了检讨


记录直白的历史

讲述真实的故事

  长摁二维码  

加盟新三届2

我们不想与你失联

备份新三界

   余轩编辑、少达审读


公 号 征 稿

主题包括但不限于:

童年  文革  上山

     当兵月   青工  高考

校园  浪漫  菁英

       职业  学术   追师长  

教育  养老   兴趣爱好

……

新三届人一路走来的光阴故事

40后、50后、60后的关注热点

都是新三届公号期待分享的主题

来稿请附作者简历并数幅老照片

投稿邮箱:1976365155@qq.com

联系人微信号:james_gz7

联系人电话:13570472704


多功能弹力隐形腰包

将手机、钥匙、钱包等

通通藏在腰间

两手空空就可以轻松出门



   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    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